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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制日報：百年風云激蕩豈能少了他們 上海老中青三代律師口中的“法治歲月”
日期：2019-12-03 閱讀：10,350次
上海是我國近現(xiàn)代律師制度的發(fā)祥地，上海律師多以“開放、專業(yè)、活躍、前瞻、精細”的形象示人。
早在1912年，上海就依據(jù)當時北洋政府頒布的《律師暫行章程》成立了律師公會，這是中國近代史上人數(shù)最多、影響最大的律師同業(yè)組織。
新中國成立后的1955年，上海市律師協(xié)會籌備會及法律顧問處開始籌建，次年6家法律顧問處正式對外辦公?？上Р痪煤螅蓭熤贫染褪艿搅藝乐卮輾?，中斷了20多年，直至1979年才恢復重建。
今年是律師制度恢復重建40周年，《法制日報》記者對話上海老、中、青三代律師，回顧上海律師篳路藍縷、傳承發(fā)展的精彩故事，記錄新時代上海律師勇立潮頭、開拓創(chuàng)新的嶄新篇章。
傳承
1978年的冬天，撥亂反正、平反冤假錯案的呼聲傳遍中國大地，被砸爛的公檢法司諸機關亟待重建，恢復沉寂20多年的律師制度也被提上日程。1979年4月，上海市委組織部批復同意恢復建立上海市律師協(xié)會。
“反右”運動的陰霾尚未散去，律師制度已經中斷20多年，重建后的法律人才本就奇缺，又有多少人愿意重新“歸隊”？但李國機、倪彬彬、宋文績等十幾位老律師還是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傅玄杰。
這批人中，只有傅玄杰沒有當過律師。
“我們經過了10年動亂，必須要重建法制！”時任上海市律師協(xié)會負責人的韓學章律師拿著傅玄杰的檔案找到他時，堅定的語氣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記憶。
那是1947年的上海，反饑餓、反內戰(zhàn)的呼聲振聾發(fā)聵，5月20日，京滬等地學生同時舉行大規(guī)模游行示威活動，史稱“五二〇”運動。
還在讀高中的傅玄杰也參與其中。當時，上海的不少游行學生被國民黨反動政府關押在曹家花園，眾人前去聲援時被阻在門外，一個女子趕來，高喊“我是律師，請讓我進去”，最終將部分學生保釋出來。這個人便是史良，愛國“七君子”之一，新中國首任司法部部長。
這一幕讓年輕的傅玄杰熱血沸騰，想成為像史良一樣匡扶正義的律師的念頭，從此在他的心中生根發(fā)芽。如今已至鮐背之年的傅玄杰，向《法制日報》記者講述此事時，依然難掩激動。
他就讀史良母校，投身中國法治建設，這個銀行家的兒子默默立下志愿?！笆妨际巧虾７ㄕW院首屆學生，我是最后一屆。新中國成立后，這所學校就被并入華東政法學院?！备敌苷f。然而，未及畢業(yè)，他又參軍入伍，奔赴抗美援朝前線，在軍事法庭一干就是10年。待到復員還鄉(xiāng)時，律師制度已然不復存在。
彼時，上海灘上剛剛重建的律師隊伍繼而零落。1953年從華東政法學院畢業(yè)的倪彬彬，成為新中國第一代律師，并曾受司法部指派，擔任日本戰(zhàn)犯特務頭子富永順太郎的辯護人。在風華正茂之際，這位女律師卻因“反右”運動受盡磨難，每天拖著病體清掃街道。
“恢復重建的第一批律師基本是1957年‘反右’從公檢法司下來的人，多數(shù)已年過半百，歷經磨難，仍懷著滿腔熱忱，傳承上海律師匡扶正義、建立法治的使命擔當?！蓖瑯赢厴I(yè)于華東政法學院，后被召回政法隊伍的吳伯慶如是說。
吳伯慶清楚地記得，1982年5月8日到第一法律顧問處報到時，不滿四十歲的他，在當時都算是“年輕人”。
一年后，復旦大學法律系恢復招生后培養(yǎng)的第一批法律人才畢業(yè)。二十出頭的朱洪超成為少數(shù)選擇律師職業(yè)的學生，在第一法律顧問處，他師從倪彬彬，老一輩律師的嚴謹作風和高要求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律師不僅要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還要協(xié)助司法機關正確適用法律。從某種意義上說，律師辦好一個案件，往往影響人們對我國法律的看法和態(tài)度?！蹦弑虮虻倪@段話一直刻在朱洪超心中。
發(fā)展
進入80年代，乘著改革開放的東風，上海律師業(yè)如雨后春筍般，每年都有新變化。身為第一法律顧問處主任的傅玄杰敏銳地察覺到，隨著經濟政策的不斷放開，將來，經濟領域必定是律師大展身手的天地。
早在1982年，傅玄杰就拍板決定，在第一法律顧問處設立經濟法律事務部，辦公室設在上海灘最繁華的南京路永安公司樓上，為企業(yè)辦理經濟訴訟和非訴訟業(yè)務，這在全國尚屬首例。
“起初經濟組加上我，只有3名律師，沒有人愿意來。沒過兩年，這項業(yè)務大受歡迎，南京路上各大公司都成了我們的客戶，創(chuàng)收也大幅提升，大家擠破腦袋都想進來?！备敌懿患膊恍斓闹v述中，帶著些許得意。
資料顯示，80年代的上海，財政收入占全國六分之一，工業(yè)總產值占全國八分之一，出口總值占全國四分之一，在各省市中均列首位，被稱為中國計劃經濟的堡壘。到了80年代后期，中國出現(xiàn)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的雙軌制，兩者不斷博弈著，引發(fā)許多奇特現(xiàn)象，這在上海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
“改革是主旋律，經濟體制、科技體制統(tǒng)統(tǒng)要改革，面對陡然變化的市場環(huán)境，一些先行先試的舉動，便在當時引發(fā)爭議?！睍r任第一法律顧問處副主任的吳伯慶也是經濟組的一員，他回憶道。
對內加速改革，對外擴大開放，浦東的開發(fā)開放讓涉外法律服務產生了前所未有的需求。1985年，剛從華政民商法畢業(yè)的黃綺，被分配到上海外貿學院法學院當老師，除了日常教學外，外貿學院憑借其專業(yè)優(yōu)勢下設律師事務所，法學院老師兼職辦理諸多涉外商品貿易糾紛。
“律師不只是改革開放的受益者，更是改革開放的參與者、推動者、貢獻者?！秉S綺說。
與此同時，上海律師體制改革全面鋪開：1984年，全市法律顧問處改稱律師事務所；1988年，上海部分律師事務所開始由國辦所向合作制轉制試點；同年，國內首家以個人名字命名的律師事務所“李國機律師事務所”成立；1994年，上海段和段律師事務所在美國西雅圖開設分所，打破中國律師在國際失聲的尷尬局面；1996年，律師法頒布，第一次從法律上確定了合伙制律師事務所的組織形式；2000年底，國資所完成脫鉤改制，全部改制為合作或合伙制律師事務所；隨著2008年修訂后的律師法頒布實施，上海所有律師事務所全部改制為合伙制律師事務所或個人律師事務所……
律師命運與時代脈搏同頻共振、休戚相關。回首這段波瀾壯闊的歲月，首位以專職律師身份擔任上海律協(xié)會長的朱洪超飽含深情：“從法律顧問處到律師事務所，從國家法律工作者到為當事人提供法律服務的執(zhí)業(yè)人員，定位在變，身份在變，始終不變的是黨對律師隊伍的堅強領導，是上海律師推進國家法治建設、服務經濟社會發(fā)展的初心使命?！?/span>
未來
不久前，第二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圓滿閉幕。它不僅向世界展示了目前中國的經濟市場和法治環(huán)境，也為上海乃至中國的律師提供了大量涉外法律服務的機會。
10多年前，朱小蘇還在上海外國語大學法學院讀書，一門國際貿易法讓他對中國律師走出去產生了濃厚興趣，而教授此課的正是黃綺。彼時，她已經成為一名專職律師，仍在高校兼職授課。
“近年來，中國加入WTO，更多外資‘走進來’，更多中國企業(yè)‘走出去’，對外貿易中的法律服務，已經從商品貿易糾紛解決升級到國際爭端解決機制的建立，亟須大量高端涉外法律人才投身律師隊伍，參與貿易規(guī)則制定，維護國家經濟安全和發(fā)展利益?！崩蠋煹脑捜计鹆酥煨√K成為一名優(yōu)秀涉外律師的信念。
如今，朱小蘇如愿成為一名律師，并入選司法部“全國千名涉外律師人才名單”，他主攻的破產和文化娛樂領域，面臨越來越多的涉外業(yè)務，諸如跨國企業(yè)破產的司法協(xié)調、國內外文娛作品引進輸出過程中的知識產權糾紛等。
“以前我們是跟著客戶屁股后面做業(yè)務，現(xiàn)在變成陪伴他們一起去開拓，以后還要引導、鼓勵他們做更多的嘗試?！敝煨√K說。
在傳統(tǒng)刑事領域不斷進取的年輕律師王思維，同樣看重國際化視野。
中國企業(yè)在走出去的過程中如何面對刑事調查；境外或跨境企業(yè)在中國犯罪，如何解決境外資產的查封凍結等問題；在海外追贓、追逃、涉嫌犯罪人員勸返等過程中，律師能否作為中立的第三方參與工作，又能發(fā)揮什么特定的作用……全球化背景下，刑事律師應該如何順勢而為，是王思維近期在思考的問題。
“盡管這些問題在當前實踐中很少遇到，甚至不會遇到，但國際化本身就是上海律師的鮮明特征，律師和律所必須具備國際視野，能與國際同行平等交流合作，才能在日后的業(yè)務中具備話語權、發(fā)揮影響力?！蓖跛季S說。
以專業(yè)立身，執(zhí)業(yè)道路才會越走越寬，這是王思維身為上海律師最大的感觸。為不斷完善專業(yè)知識框架，緊跟法律前沿問題，目前，他還在華東政法大學攻讀刑法學博士學位，并成為該專業(yè)首位從律師隊伍中招錄的全日制博士。
“用專業(yè)擁抱公益”是上海律師另一張名片。在公共法律服務體系建設、信訪矛盾化解、多元化糾紛解決、群體性和突發(fā)事件評估與處理、立法協(xié)商、依法行政、參政議政、法治宣傳等諸多方面，都出現(xiàn)了上海律師的身影。
40年，于歷史長河不過浪花一朵，卻足以讓嬰兒成長為壯年。40年來，具有百年底蘊的海派律師，始終演繹務實創(chuàng)新、開放包容的行業(yè)典范，將上海城市精神自然融入到職業(yè)中，也將律師的聲音融入到時代前進的巨響里。
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新時代、新征程，上海律師迎風揚帆再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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