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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大情懷來辦小案子 ——哈志珠律師訪談摘要

2017年第03期    作者:李海歌、劉小禾    閱讀 14,462 次

訪談時間：2016年3月30日

受 訪 人：哈志珠

采 訪 人：李海歌、劉小禾

采訪人：上海律協(xié)有這樣一個工作安排，請老律師、老前輩以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記錄上海律師的發(fā)展歷程。長寧區(qū)法律顧問處是上海市區(qū)律所中成立比較早的，后來改名叫新華律師事務所。新華律師事務所是司法部的第一批先進單位，聞名全國。哈志珠老師是律師制度恢復重建時期長寧區(qū)第一批資深老律師，有很多可以和我們后輩律師分享的經(jīng)歷和感悟。今天有請哈老師口述歷史，一定會有很精彩的內(nèi)容。

哈志珠：我1950年代讀大學，在華東政法學院讀了4年，后來分配到長寧區(qū)法院，文革中也沒有離開過，政法經(jīng)歷沒有中斷，這一點在我們同輩中比較少見。他們大多下放了，都離開了，而我一直在這個體制里。文革期間公檢法都沒有了，當時只有“長寧區(qū)軍管處審理組”。這個審理組比較特別，公安預審、檢察院起訴、法院判刑，一個案子從頭到底都是一個人負責，上訴權直接駁回。公檢法部分人被抓被斗，斗出來很多所謂特務、反革命，有的判刑了，有的勞教，還有的自殺了。我也參加過一個月的封閉式學習班。經(jīng)過了這么一段，后來我還是被分配在審理組辦案。我親身經(jīng)歷國家無法可依的時期，開始沒有法律，廢除了國民黨的六法全書，只有幾個條例：懲治反革命條例、婚姻法條例等；到后來又是“左”，把人民內(nèi)部矛盾當敵我矛盾來處理。開始時我當書記員，反正也不動腦子就記，只有一個觀念，就是服從黨的領導。到了文革中，讓我單獨辦案，領導比較相信我，我判三年就三年，判五年就五年，判二十年就二十年，判死刑就死刑，反正就感覺到我們責任重大?，F(xiàn)在我回想當年，我在文革期間辦的案子還是很掌握分寸的，防止了好多冤案。

粉碎四人幫以后，我到刑庭辦一審案件。三中全會以后又辦申訴復查案子，法院系統(tǒng)層層傳達胡耀邦同志的指示，糾正了很多的冤假錯案。我見證了從無法可依、有法不依、無法無天到依法治國。我對依法治國的感受很深，現(xiàn)在習近平總書記大刀闊斧地整治貪污腐敗打大老虎，將其繩之以法，是非常令人敬佩的，我很高興。

我在法院25年，后來在律師事務所也差不多25年。我對法律很有感情，對律師工作也特別有感情， 1980年，我52歲時提出調(diào)離法院去做律師，直到1982年才調(diào)動成功。剛去長寧區(qū)法律顧問處的時候，那兒就四五個人，來自公安局搞預審的李長江、王寧書等辦些刑事案件，接待和民事案件主要由我辦。我到律師這個崗位上，王文正會長為我總結的是“如魚得水”，因為我有審判工作經(jīng)驗，我和法院容易溝通，審判員們有時和我講些知心的話，有的案子當時沒有相應的法可依，都是憑審判員說了算，做了溝通以后還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我為什么要當律師呢？第一，我是華東政法學院58屆的，當時學校里學到很多中外法律，理論基礎較扎實，了解辯護人在案件中的地位和作用。第二，我有多年的審判經(jīng)驗，那時搞一審的時候“三長”議案，法官根本沒有自主權，況且也無法可依，后來有法了，但是很多人不懂法。民訴法、刑訴法出來以后某些辦案人員還是我行我素。特別印象深刻的就是平反冤假錯案。我深刻體會到法院離不開律師，離開律師就要犯錯誤，就會產(chǎn)生冤假錯案。我在復查階段，一方面當法官，另一方面是當辯護人，為復查案件的當事人尋找證據(jù)，根據(jù)其申訴要求去調(diào)查。第三，是四人幫案公開開庭，最高法院院長當審判長，特別是看到這四個罪大惡極的人還有辯護人，我很感動，覺得我們國家是在向法治國家方向發(fā)展了。還注意到該案辯護人中有我們上海的韓會長和張中律師，他們并不是擺擺樣子的，而是真的發(fā)揮了作用，否定了原起訴的兩個大罪行，最后該被告只判了15年。我非常崇拜他們兩位，這個對我啟發(fā)很大。還有好幾位老律師都是我學習的榜樣。有的律師如李國機等曾經(jīng)在我任法官時有過接觸，我對他們印象很好，也接受了他們的辯護意見。我當了律師以后，畢竟是律師中的新兵，他們對我都很好。基于以上從理論上、從實際工作中再到當時的杰出榜樣，所以我堅決要求做律師。

我沒有辦什么大案、要案，辦的都是些小案子，幾十塊上百塊，后來四五百，標的都不大。但不管收入多少我從不計較，所以辦案數(shù)量很多。我法律生涯50多年，是用法律知識、用心為人民服務的50年。

我退休以后，還離不開法律，對法律還是有感情，當上社區(qū)的法律顧問和志愿者，他們有什么問題都來找我，有時還到街上設攤做法律咨詢，有些問題可以當場解決，不行的就事后再上門解決，另外還有每月值班，到時有的居民就等著我，或解答咨詢或作調(diào)解。幫助居委會解決了一些難題，都是微乎其微的案子，但是居民很需要，社區(qū)很歡迎，也給了我很多獎勵。現(xiàn)在我身體比原來差了，還有白內(nèi)障，但是我戴眼鏡用放大鏡，還在堅持看書學習，不求跟得上，至少不能完全掉隊。近年來，我開始將法律生涯50年整理成文，寫大綱時，征求了一些老同學的意見，后來逐步充實，從幾萬字擴寫成十幾萬字。上海律協(xié)作為律師文叢幫我出版了，書名為《仗義執(zhí)言維法律》。

上海律協(xié)對我們很關心，我們老律師都很高興。

采訪人：感謝哈老師帶領我們回過頭看時代的發(fā)展過程，我們要特別珍惜來之不易的依法治國。我們有一大批老律師，像哈老師那樣，兢兢業(yè)業(yè)地勤奮工作，辦理了大量的民刑事案件，值得我們學習。

我們很佩服哈老師在80高齡的時候還出這樣一本回憶錄，讓后來人了解律師工作及組織機構的沿革與發(fā)展、老一輩法律人當年拼命工作的思想境界和退休以后繼續(xù)發(fā)揮作用的精神風貌，讀來讓我們深受教育。